聚焦蒙洼蓄洪区庄台70余年世事变迁,阜阳籍作家苗秀侠创作的长篇小说《庄台 庄台》已与读者见面。该作品是2022年中国作协重点扶持项目,以王家坝大闸周边庄台为背景,紧贴变迁与现状,用诗意语言诠释“新时代山乡巨变”,塑造人民形象、呈现文化符号。
8月26日,在阜南县王家坝抗洪纪念馆举办的“文心互见”安徽作家作品系列研讨会上,记者专访了作者苗秀侠。
以“洪水”为弦,奏庄台精神
记者:长篇小说《庄台 庄台》讲述了哪些故事?采用的是怎样的叙事结构?
苗秀侠:《庄台 庄台》共计30余万字,由八个人物的八个故事构成:《淮河老人》《淮河楞子》《反弹琵琶念水经》《飞翔的麻鸭》《鱼跑哪儿去了》《人恋故土虎恋山》《只要是命,都珍贵》《找水的人》。
其中,《淮河老人》中讲述了一位90多岁老人的故事,他堪称是一部“活历史”,从修大堤、建王家坝闸到当村干部,再到退休后重新成为一名“庄稼把式”,串起70余年庄台变迁,基层党支部书记的身份更让他多了份担当;《淮河楞子》说的是一位现代村干部的故事,这名年轻人为了“逃婚”参军,退伍后回乡当村书记,抗洪中与“逃婚”对象生情,共同书写抗洪篇章。
《反弹琵琶念水经》塑造的是一位驻村干部的典型。“从庄台走出去,又为庄台回来”,带着新思路搞种植养殖,是新时代庄台发展的“领路人”,故事里全是当下乡村振兴的实干劲儿;《飞翔的麻鸭》是整部小说中极具浪漫色彩的一笔,借“麻鸭能飞”的艺术夸张,写养殖户的成长,跳出了写实的框架,给庄台故事添了份灵动和诗意;《鱼跑哪儿去了》透着庄台人的韧劲,养鱼专业户的鱼被洪水冲走了一次又一次,却始终不放弃,那句“鱼跑哪去了”喊出的不是抱怨,是对生活的执着;《人恋故土虎恋山》塑造了一位淳朴的老农,从养一两头牛到靠扶贫资助养二十多头牛,成为庄台里的“养殖大户”;《只要是命,都珍贵》讲述的是一名在洪水中被遗弃的女孩,被人救起后,自己又成为一名救人者的故事;《找水的人》讲述的是一名外地人的故事。这名人物家在黄土高原,为了爱情来到庄台,因为高原缺水,他的梦想就是找到有水的地方,谁知当洪水来到时才意识到“水”的可怕,为了爱情,他也成为一名“淮河楞子”,战洪水,搞养殖等。
其实最初写《庄台 庄台》时,我也试过传统叙事——想找一两个主线人物,串起几十万字的故事,可写了几万字就卡壳了。因为庄台太特殊了,它的居住环境散、人物命运也带着淮河独有的“水痕”,传统的单线叙事,根本装不下这么多鲜活的人和事,总觉得把谁的故事砍了都可惜。
后来我就采用“复调式”写作,这其实是受诺贝尔文学奖得主、白俄罗斯作家的《切尔诺贝利的悲鸣》影响。那本书里,每个人都站出来说自己的故事,作者隐在后面,反而让“群声”有了更重的力量。我想,庄台的故事也该这样——不是某一个人的“独角戏”,而是大家“集体声音的共生共振”,就像一首歌用不同声部合唱,每个声音都独特,但合在一起才是庄台真正的底色。所以说,这八个人物、八个故事,我采用的是“复调式”叙事结构,像一朵莲花的八片花瓣,每瓣花都有各自的美,最终合成一朵更美的花。
无数个庄台人故事的缩影
记者:您离开阜阳多年,是什么促使你写这部《庄台 庄台》?
苗秀侠:庄台是我故乡阜阳大地上的特殊符号。三十年前,我在《颍州晚报》当记者,一次大水过后去蒙洼蓄洪区采访,当地一位老大爷告诉我,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栋坚固的房子,不被洪水冲倒,可他始终没能如愿——房子建好没多久,要么遭遇内涝,要么赶上蓄洪,总会被冲垮。然后他就自己重新盖,一年最多时盖过三次房子。那时候我就觉得,庄台人骨子里有种坚韧的劲儿,也暗下决心:要是有机会,一定要写写庄台。后来我离开阜阳,和庄台断了联系,但这份情感始终没断。
2021年,省文联组织安徽一批作家创作村庄题材作品,记录安徽脱贫攻坚故事,我毫不犹豫选了阜阳蒙洼庄台——想回去看看,这些年庄台有了怎样的变化。再次采访时,我不仅重拾了当年对庄台的记忆,还发现了新时代庄台的新故事,比如脱贫攻坚中的种种经历。我愈发坚定了用小说写庄台的想法。之后,我将这个创作计划申报中国作家协会重点项目扶持,成功获批后,更是给了我十足的写作动力。
记者:在采访中,您是否经历过让您特别感动,或是感觉特别难的采访?
苗秀侠:从2022年8月起,我就不断到蒙洼蓄洪区,住在庄台上亲身感受他们的生活。
两年多的时间里,遇到过很多让我感动或觉得艰难的事。比如写《淮河椤子》过程中,我采访了一位村书记,他起初跟我讲洪水来临时的场景、自己如何救人,全程都充满斗志。我问他有没有最难忘的事,原本豪情满怀的他,突然用手捂住脸,泪水从指缝里涌了出来。这个十足的“淮河硬汉子”竟红了眼。他说,2020年蓄洪时,他坐着冲锋舟连夜送一位生病的老人去医院,可冲锋舟突然熄火了。茫茫黑夜里,船在洪水里漂着,浪头越打越大,眼看就要被掀翻。他紧紧抱着旁边的一棵树,像绳子一样“拴”住船,就在快撑不住的时候,另一艘冲锋舟赶到救了他们。“那时候,我真的想到‘死’了。”他这么跟我说。
还有一次是2023年11月,我在阜南一个庄台采访养鸭人。这人性格挺倔,一开始说“事儿多”不见我,后来又说“啥都不想讲”。我没放弃,在庄台上耐心等了他两天。他看我是真心想做事,才终于打开了话匣子。
这两年多,我在庄台上采访过多少人,自己也记不清了,只知道采访笔记记了好几大本。我把这些素材带回我的“创作加工厂”细细打磨。小说里的八个人物、八个故事,看似是虚构的,实则都有原型,每个人的经历,都是无数庄台人故事的缩影。
全媒体记者 储继明 通讯员 崔丽莉 文/摄